夜夜好眠，总是一觉到天明，为何今夜会忽尔失眠？
秦仲海缓缓闭上了眼，脑海里浮出了一张脸，那是卢云的同
之泪。
他烦
难受，知再也睡不着，当下悄悄爬起身来，小心翼翼地扶着墙，从陶清身上跨过去。
秦仲海赤着一只左脚，摸到了拐杖，高大的身子倚在墙上，挨挨擦擦地往门
移，他不愿吵醒众
，只因这夜半无的时刻，方是他安心独处的时光。只有这一刻，他可以哭，可以笑，可以在
地下打滚，更不会有为他掉半滴眼泪。
走出后厨，来到店里，夜
无之际，桌上摆满板凳，堂下地板却擦得
净净。秦仲海孤身站在堂上，缓缓转过身去，望着一只橱柜，霎时之间，身子轻轻颤抖。
他走到橱柜，从里
拿出一件东西。那是一柄刀，一柄寻常不过的钢刀。
秦仲海眼中露出了光彩，连刀带鞘紧抱怀里，唇低动不休，好似那是什么宝贝一般。
来到了院子里，秦仲海斜倚墙边，仰望明月，自八岁练刀开始算起，至今已有二十余年，刀便如他身上的一块
，一根骨，再也熟悉下过。他心生感触，霎时双手高举，持刀向天，中发出噫噫声响。
从小到大，不知用过多少柄刀了，每当刀缺了，残了，师父便再给他找一柄刀，他便这样砍啊、杀啊、练啊，直到刀再次卷了、缺了，再来一柄新的刀为止。
刀刀断了，可以再铸，可是那用刀的手断了，还能再续么？
秦仲海仰望天际，那闪耀月
中，仿佛出现一个身影，正回向自己笑着。
那双肩宽阔，身批胄甲，两道浓眉斜飞，单手提刀傲笑，那笑容好生爽朗，无忧无惧，自信豪迈，好似天下没事能放在他眼里。
这不是他自己，却又是谁？
秦仲海咬住了牙，右手紧握刀柄，刷地一声，抽出了钢刀！
气沈丹田，右手使劲，钢刀如扇形画过，这是“火贪一刀”的起手式。“侵掠如火，噬血成贪，杀何用第二刀？”
九州剑王的谆谆教诲在耳边响起，秦仲海轻喝一声，便要发力出招。
当地一声响，钢刀落在地下，黑暗中只剩下自己发抖的右手，掌中空无一物。
秦仲海嘎嘎叫着，好像一只折翅的鸟，莫名之间，泪水落了下来。他发力向前奔跑，似要逃脱这一切，霎时脚下一个踉舱，摔倒在地。
他呼呼喘息，用力撑起身体，肩膀好生疼痛，但他只想更痛，最好就这样疼死，刚好解脱了，他嘶嘎怪笑，有如夜枭。奋力举起拐杖，直直向院外逃去，来到了大街上。
走啊、跑啊、逃啊，穿过了一条又一条的巷弄，孤单的身影在那不知名的地方穿梭着，疯狂间，他听到了水流声响，朝着响声来处走去，忽然之问，眼前一花，见到了一条汹涌澎湃的大水。
轰隆隆、轰隆隆，
花飞溅，波涛起伏，长达千里的黄河巨，正在自己面前奔腾窜流！
秦仲海痴痴望向大水，河面壮阔，水气飘渺，大河的彼端，是刘邦的关中、是李元昊的河套、
是马孟起的凉州……大河的尽，是天下英雄的故乡啊！
秦仲海哈哈大笑，他举起手上的拐杖，一步步向怒涛行去，他要让无边怒海将自己吞没，把他
残
的身躯卷向无边地狱……
这夜言二娘正自熟睡，却给陶清摇醒了，言二娘不及问话，便给陶清掩上了嘴，跟着示意她去看院子。言二娘心知有异，急忙探，只见秦仲海颤巍巍地走出院子，不知要去哪儿。
此时哈下二等都已转醒，四一路跟随而去，待见秦仲海自行走
大河，好似要去自杀一般，都是惊得呆了。哈不二见秦仲海行止怪异，登时骂道：“这家伙大半夜的不睡觉，原来是跑来跳河自尽。这般没出息，真枉费大姊救他
命。”
眼看秦仲海跨大水，一步接着一步，转眼便要给淹没了，哈下二啐骂两，便要起身去救，陶清却将他一把拉住，低声道：“咱们别急，先让他下水去。”哈不二嘿地一声，道：“你这是什么话？水势这么大，不怕淹死他么？”
陶清目露悲悯，摇道：“他心里很苦，就让他静静吧，我一会儿会下去救的。
言二娘听了这话，登时一声哽咽，竟然低声啜泣起来，众听在耳里，都感诧异。
言二娘痴痴望向大河，轻声道：“秦将军，你是不是很想走？你告诉我，我……我要怎么帮你？”她珠泪低垂，好似不忍再看下去，霎时掩面掉，逃了开来。
说话之间，只见秦仲海早巳跨水中，水势汹涌，已将之灭，拐杖更被冲得不见踪影，过不半晌，身子打横飘起，竟要给大水冲走了，哈不二惊道：“金毛
，你再不下去，这家伙一会儿便要淹死啦！”
陶清见不能再拖，旋即飞奔而出，一个健步纵水中，便朝秦仲海游去。他身形若，在水里载沈载浮，其速颇劲。过不多时，便已夹住秦仲海高壮的身躯，慢慢将他拖回岸边。看来他名唤金毛，果然水甚佳。
三守在秦仲海身旁，见他肚腹高高鼓起，好似灌满了水，面色更是惨白，陶清在他胸按了按，秦仲海呕地一声，吐出了几水。陶清见他醒转，便将之扶起，让他坐在地下。
哈不二见秦仲海目光茫然，一时按耐不住，责备道：“老兄啊，天下残废的又不止你一个，你看咱们欧阳大哥不也是哑
么？可他也没自尽啊！”哈不二虽然说话难听，却也是一番规劝心意，陶清听在耳里，便也没劝阻，只暗暗留意秦仲海的神色。
黑暗中，诸鸦雀无声，却听秦仲海淡淡一笑，摇道：“谁说我要自尽了？”
哈不二听他兀自嘴硬，没好气道：“那你跳到河里什么？下水抓鱼么？”秦仲海微微一笑，手指大河，道：“我要过去对岸。”众哦了一声，齐声道：“对岸？”
秦仲海轻轻颔首，月光映照，黄河滔滔浊流，疾行向东，望之奔腾澎湃，秦仲海凝目望着大河，轻轻地道：“总有一
，我秦仲海会领着十万雄师，从大河的那端过来。”他吸了气，回望着众，微笑道：“你们相信么？”
秦仲海重伤残废，连路也走不了，如何还能带兵打仗？哈不二向陶清看了一眼，摇了摇。陶清与欧阳勇自也暗暗感慨，众都怕说话刺伤了他，俱都无言。
便在此刻，陡听一个
子大叫：“我相信！”
众急忙回过去，只见一名俏丽子站在岸边，正是他们的大姐言二娘来了。
哈不二心下一喜，正想说话，忽见言二娘背后火光烛天，竟有大火焚烧。火舌飞舞，光芒流窜，只照得言二娘更加艳丽。
哈不二惊道：“怎么烧起火来了？可别烧到咱们店里了！”说着便要起身去看，他奔到言二娘身边，已被一把拉住，只听言二娘淡淡地道：“不必回去了，我把店烧了。”
众闻言，尽皆大惊，不知何以如此。言二娘却不多加解释，只缓缓蹲在秦仲海身边，凛然道：“秦将军，我相信你不是凡。总有一，你定能领着我们大家，一起杀回中原。”
秦仲海微微一笑，颔首道：“谢谢你。”
言二娘凝望着他，忽然之间，凑过上，竟在秦仲海唇上一吻。
哈不二与欧阳勇见了这状，忍不住张大了，不知大姊是疯了还是怎地，直感惊疑不定。陶清却不惊诧，只是笑吟吟地，便把两名兄弟拉到一边去了。
良久良久，言二娘放开了秦仲海，轻声道：“我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