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9章 仁声已逐春风至（上）
敲定了吴衍之事，韩冈从王珪府上告辞出来，没有回府，而是往开封府衙没发生
他打算趁机见苏颂一面，只为他给自己挑了一件好宅子，韩冈就得好生的感谢他。更多小说 ltxs520.com
只是苏颂现在是因为陈世儒弑母案而焦
烂额，而且这件案子还牵连到吕公著的身上，又有蔡确搅浑水。
“难啊。”苏颂摇叹息，整个
仿佛老了许多。
巧的家宴，设在开封府的后园中，权知开封府一边给韩冈倒酒，一边大煞风景的说着案
。
“陈世儒当真弑母了？”韩冈还是不敢相信外面的传言，“应该是李氏杀姑吧？”
弑母，千年之后，都是稳稳的死罪。而眼下更是被父母告了不孝，依律可以将儿子论以死罪的大宋！以孝治天下，将三纲五常视为维护社会稳定的铁律的时代。弑母可是十恶不赦的重罪，跟造反一个等级的。相对而言，造反还能博得一些的同，而弑母就只有鄙视和厌憎。反倒是媳
杀婆婆还好说些。
“本来我也是不信的。”苏颂摇着，向韩冈介绍着案。
陈世儒是仁宗朝的宰相陈执中的独子，案发前以国子博士的本官，在江南的太湖县做知县。他的妻子，被家仆首告唆使婢
用铁钉锥杀陈世儒之母张氏的李氏，是李中师的儿。而李中师之妻吕氏则是吕夷简的孙，吕公著的侄，李氏自然也就是吕公著外侄孙。
陈世儒在太湖县任官，而他的妻子李氏，跟绝大多数官宦家一样，留在京城的家中侍奉舅姑——陈执中早已不在世，李氏侍奉的是陈世儒的生母张氏，也就是本案的被害。
被杀的张氏，是陈执中的宠妾，
格
虐，几十年前在京中很有些名气。使杖死十三岁的婢迎儿是她，
死另外两名婢的也是她。一个月死了三，当初这件事闹得很大，御史台接连上书，陈执中也被罢去相位。
而在陈执中死后，仁宗亲自安排张氏
寺庙中修行，直到陈世儒成，方从庙中迎回。不过没多久她就死了，陈家报的是病死，然后陈世儒丁忧回京。但案发后，经过检查，张氏是被谋杀。先下毒，后用铁钉锥心
。
“那出首的仆，说李氏吩咐下来‘博士一
持丧，当厚饷汝辈’。听起来倒像是唆使，但
仆欺主的事太多，这话一开始我是不信。张氏待仆婢刻薄寡恩，又有昔年旧事，死于仆婢之手更对得上。但之后审问陈家家，却发现整件事的确都跟李氏有关。陈家上下的仆婢，都收了赏赐封，而出首告官的这一位，只是因为赏赐分配不均之故，才忿而站出来自首。”
“原来如此。……这还真让想不到，吕家怎么出了这么蠢的儿。”
“她是李家的。”苏颂更正道。
“李中师手段也挺厉害，当年得韩国公【富弼】全家缴免行钱。”
“再厉害也是教无方，而且这件案子不仅仅是李氏，陈世儒也脱不了罪名。”
“应该不可能吧？”韩冈不信，苏颂前面都已经明示他有证据，但从理上推断，总觉得有几分让疑惑。
李氏唆使婢杀姑，有证，有物证，供虽然没有，但迟早能审出来。只是陈世儒他被牵扯进来就有些奇怪了。
“陈世儒没必要为了回京而弑母，想回京直接报病请辞就可以了，有的是等他的位置。而李氏想要让丈夫回京，就没有别的理由，除非能说服陈世儒，否则就只有让他丁忧才可以。”
苏颂微微一笑，笑容还是脱不了苦涩：“那依玉昆你的想法，这个案子的真相该是什么样的？”
“应该有要将水搅浑，闹到现在，外界对这件案子的称呼已经不是李氏杀姑案，而是陈世儒弑母案。但不管是李氏杀姑案，还是陈世儒弑母案，现在事闹得这么大，只怕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在韩冈想来，这多半是想通过这件案子将吕公著给拉下来。而吕家也的确派了来找苏颂关说，且吕家对大理寺很有影响力，几次出手
扰苏颂的审案。不过这件事已经给
出来了，让吕公著好不狼狈。
此外韩冈还听到一种说法，御史中丞蔡确之父蔡黄裳，在陈执中离开相位，至陈州担任知州的时候，曾经因为一次疏忽犯了错，被陈执中得上表辞官。当时蔡确尚未成，家里的顶梁柱没了收，一家老小衣食无着，只能流寓陈州。几十年的恨意积攒下来。如今是蔡确在报复。
“真是一汪浑水。”韩冈感慨着，苏颂摊到这件案子运气真的是糟透了。身为权知开封府，想脱身都难，“不过怎么看，陈世儒都不会跟这一桩案子扯上关系。”
苏颂摇摇：“虽然理之中的确是好i有几天就能消毒了此案当真是与陈世儒有关，从审出来的供来看，至少他是知的。”
韩冈脸色变了，知道妻子唆使仆杀母而不阻止，其实就是弑母，没有别的解释。
这件逆伦的大案，如果出在地方上，当地的知县少不了会因为教化无功要被迫辞官，知州也得受到责罚，现在还是两位宰相的后做出来的，谁碰了谁都会觉得棘手，已经不仅仅局限于案子本身的问题了。
“那这件案子还有什么好犹豫的？”韩冈疑惑不解的问道。
“玉昆，你不知道……”苏颂叹了半天的气，最后和着酒意将原因说了出来，“天子要保陈世儒。”
弑母，属于恶逆，排在十恶不赦重罪中的第四位，仅次于谋反、谋大逆、谋叛这三条，直接触犯天子的大不敬之罪则排在第六。
韩冈声音都尖锐了起来：“就这样，天子还要保他？！”
“‘止一子，留以存祭祀何如？’陈世儒是陈恭公【陈执中谥号恭】的独子。他若是死了，陈恭公这一房可就断了香火了。”苏颂苦笑，“虽说天子没明说，应该还有陈家、吕家的体面在。只是吕家一家倒罢了，两门宰相，其中还是独子，天子不想闹得太大。”
陈执中死的时候，英宗还只是汝南郡王府上的十三郎赵宗实——其父赵允让在几个月后病逝方才追封濮王——当今天子甚至没跟他打过照面。
可尽管这样，陈执中的儿子是犯下了恶逆之罪的弑母罪囚，赵顼照样还是想要保这个逆子一条命——只因为陈世儒是陈执中的独子，更因为陈执中是宰相。
包括韩冈在内，他们这个等级的高官一向是受到优待的。做到了学士、直学士的文臣，晋身两府的宰执，才是真正能与天子共治天下的士大夫。至于下面的官员，那完全是两个阶层。
甚至是武将，比如当年做到枢密使的曹利用，也是明面上将其远斥，私下里让下
招，使其自裁罢了。明正典刑的杀，几乎是不可能的。
“前面只当是李氏杀姑，天子说‘此伦大恶，当穷竟。’但现在变成了陈世儒涉案，天子要放他一马……给蔡确顶回去了。”苏颂抱怨着。
韩冈冷眼问着：“如果这一次没有御史台，这件案子基本上就能定下来了吧？”
苏颂叹了气，自是默然不语。
陈执中得蔡黄裳辞官，蔡确与陈执中有
仇大恨，能毁了陈执中的儿子，灭了陈家的血脉，他是绝不会放过的这么好的机会。
御史大夫向不授，御史中丞是实际意义上的一台之长，虽然御史们各个桀骜，许多时候不服管束。但蔡确他既然统领御史台，要想引导一下清议风向的，还是很容易的。
天子都压不下这些言官。乌鸦一叫，肯定是要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