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还没有亲眼见到，但曾博驰已经想象出发生什么事了。
骂了一声
，他拔腿飞快地跑向拐角。
不远处，一
的瘫坐在地上浑身发抖，在她面前十来米处的地面，躺着一个
。
说那是，也只是因为四肢跟躯
还算完整。
但就像剪断了所有关节线的木偶，没了脊椎的
身无声趴伏在地上，手脚吊诡地弯折着。
骨
从皮里刺出，左脚不见了，露着白森森的腿骨。
而尸体的脑袋已经炸开了花，脑浆淌了一地，血浆沫飞溅得老远。
曾博驰走前几步，看着鞋尖前一小块模糊不清的团，手里的电话已经拨到110。
鲜血的味道猛烈地涌进鼻腔里，他咬着槽牙左右看了一圈。
在街道旁的铁栏杆上，找到了这具尸体遗失的脚丫，旁边地面还掉落一只沾血的字拖。
曾博驰脖子夹着手机，他掏出警察证件，示意因听到尖叫声聚集过来的路们不要再靠近。
他抬，高楼带来的压迫感令他有一瞬间轻微晕眩，楼上不少住户开始从窗户探出往下张望，呕声和议论声此起彼伏。
离尸体最近的那子，一回过就开始呕吐，空气里又加
了臭酸的味道。
曾博驰皱皱鼻子，低下，视线落到烂了大半个脑袋、已经面目全非的尸体上。
为了避免
坏现场，曾博驰没有走得很靠近。
死者男
，身穿藏蓝上衣、浅色……
等等……
这套服装他今天见过……
曾博驰睁大眼睛，瞳孔猛缩，眸子里快速积聚起不可置信的
绪。
这……这是……
这是梁伟全？！！
接警员正登记着事发地址，记了一半，电话那边没了声音，他唤了两声。
时间凝滞了，曾博驰觉得眼前的晕眩似乎加重了。
看着烂不堪、沾满血浆的半边脸，辨认清楚死者样貌后，他竟涌起了久违的呕吐感。
因为刑警这工作，他自己和同事身上不时总会挂上大大小小伤
，但同侪死在自己面前这种事，他是第一次亲眼见到。
毕竟他们在和平富裕的省会城市当差，不像边警那样需要时时刻刻用命去博，许多是能平平安安到退休的。
曾博驰用力抓扯着衣领，攥成拳的指节狠狠压在胸上，将涌至喉咙的酸苦硬生生压下去。
他将地址给接警员讲清楚，艰涩困难地补了一句：“死者是……市局刑侦叁队的梁伟全。”
春月没有再往窗外看过一眼，她吹着哨拾起梁伟全落在地上的另一只拖鞋，翻过来看看鞋底，拿着在窗框上用力刮了一下，最后压在椅面上。
许是因为她的那一句回复，王敏开始打电话进来了。
手机在窄几上震动得疯狂，密密麻麻的颤动，将金属烟灰缸里的烟灰震塌了。
春月没搭理，她捧起沙发上的西瓜离开了梁伟全的家。
她没坐电梯，推开防火门走上两层楼。
楼道里摆放的垃圾桶旁边有一个黑色尼龙双肩包，是她提前放在这的。
她从里面拿出一件宽松格纹衬衫，直接套在包
黑裙外，过长的下摆在腰间打个结，扣子扣上后遮住胸的
长沟壑。
取下脚套手套假发塞进书包，只留罩，再戴上黑框眼镜，把早就编起藏在假发里的两根麻花辫整理好，就简单换装完毕。
背起装着西瓜沉甸甸的背包，她走出防火门。
坐电梯到一楼，大堂前台的桌面上有报纸摊开，收音机里的粤曲还在唱着，茶杯上白烟袅袅。
只是两个保安都不见踪影，应该是跑去外看发生了什么事。
监视器上的画面极快地闪了一下，春月便知道窦任也完成工作了。
她走出大厦，往右看，街道拐角处围了两叁排，乌泱泱的，不少胆儿大的正举着手机拍照。
“「黑镜」上开始有上传视频了。”窦任背对电梯角落里的摄像，调整着脸上的罩：“你要拍照的话也别靠太近，别等会让给拍进去了。”
在如今的社会里，一桩跳楼自杀的案件，不过是几十个很快会被勒令删除的视频、十几个小时的微博热搜、两叁
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话题。
湖水本身起了
，又黑又，一块小石砸不出水花，连
出的涟漪都会好快消失。
春月悄声挤进群中，避开有可能会对着她的镜，听路已经开始胡
猜测这自杀的原因。
她慢慢地挪移到第一排路后方，从空隙之间，瞧见叉腰正打着电话的曾博驰。
摸出诺基亚手机，她对着远处的尸体随意拍了两张。
老相机的摄像比不上智能手机，相片噪点极多，勉强只见地上成滩的血迹。
退出群后，她毫不犹豫地转身往斑马线走，等红灯的时候，将相片发给欧晏落复命。
过马路，上了熊霁山的车，离开现场。
一气呵成。
车子走过一个路，前挡风玻璃上啪啪声掉落豆大的雨滴，诡红的夜空不见闪电，处翻滚起沉闷的雷声。
“哇，我今天也是好彩的春儿！”春月接过熊霁山的矿泉水，喝了几润喉。
“天气播报这次倒是挺准的。”熊霁山鲜有地主动搭腔。
“对啊。”春月眼睛突然一亮：“老熊，转回去现场看一看。”
熊霁山知道她想看什么，也不多话，方向盘一打变了车道，准备掉。
这行，除了过硬的实力和不要命的狠劲，运气也很重要。
法医这时还没到场，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就能将现场许多证据冲走。
可这对曾博驰而言就是噩耗。
雨势增猛得极快，很快从淅沥小雨，演变成倾盆大雨。
曾博驰顾不上鞋子会踩到鲜血，跑到尸体旁，一边对大厦保安大喊“快去拿雨伞”，一边将自己身上t恤脱下。
衣服从下摆被大力撕开，曾博驰两臂伸直，撑开衣挡在梁伟全尸体上，尽力保护现场。
亦或许是，曾博驰想让他的尸首保存得多一些。
围观路有一些没带雨伞，便手遮着，赶紧跑到大厦底层商铺的雨篷下避雨，一些有带的则撑开了雨伞站在原地，手里的手机继续无声冷漠地记录着，这一段能让他们在朋友圈或视频平台上刷一番流量的视频。
绽开的雨伞黄的红的，从天上看，像野蛮生长在暗河里的一朵朵蔷薇。
但没去给曾博驰打伞。
没愿意用自己的雨伞，去遮这样令作呕的污秽泥。
太晦气了。
经过的车辆缓慢行驶，司机和乘客对步道上聚集的群感到好，转弯车道一下子堵起车龙，喇叭声频繁四起。
熊霁山的车子行驶在另一边相反方向的车道上，跟着车队在红灯前停下。
车窗玻璃上，一颗颗水珠向下洇落。
汇聚，分散，大水珠一接一，吞噬着细小水珠。
隔着旁边拥堵的车道，春月隐约能看见那高大的身影伫立在雨幕中。
他上身赤
，强壮的双臂竭尽所能地展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