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恶有报？”
崔东山摇
道：“从来不信。你如果是想劝我积德行善，那我也反过来劝你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与其担心我会不会护住你家恩
陈平安，还不如担心自己妻儿在你看顾不到的远方，能否不被书简湖的截江真君刘志茂当作两颗棋子4意摆布。”
叹息一声，无奈道：“力尚且有穷尽之时，何况是我这种天地憎恶的物。”
崔东山笑道：“大道无绝路，不过是难易之别。聚为鬼，聚阳为，跟是不是没关系，你如今又不是没有封的机会，那些山泽
怪的修行之路才是真正坎坷。”
沙哑笑道：“确实如此。”之后沉默许久，始终没有离开的意思。
崔东山问道：“怎么，还有话说？我知道除了报恩，你本身也很看好陈平安。但你肯定不清楚，我一开始就这么认为了，比谁都更早一些，只是这其中涉及大道内幕，不好跟你细说。你只需要知道，我当初虽然身在大骊京城，可在陈平安身上投注的视线和关心，不比杨老少。”
摇笑道：“与此无关。”
崔东山皱眉道：“我现在心
不太好，有
快放。”
不以为意，缓缓道：“先生的事功之说，利国利民，我很钦佩。儒家内部虽有非议，贬多于褒，可我生前便坚信千百年后如何，那只能是后世子孙自求多福的事，都不如当下以学问泽被苍生，获得太平盛世来得重要。”
崔东山有些讶异，挑了挑眉，忍不住转问道：“不承想你还支持我的学问？”
做出一个出意料的动作，竟是学那儒家晚辈门生面对先贤夫子之时，毕恭毕敬作揖行礼，低朗声道：“顾某这一拜，不拜什么大骊国师，敬先生崔瀺不只做那束之高阁的道德文章。”
一直到那尊早已游数百里之外，崔东山才缓缓回过，脸上悲欣
集。
最后他向前走出一步，脚下树枝弯曲弧度更大，双手猛然抖袖，负于身后，再无半点颓然色。
少年有振衣千仞岗之浩然气势。
林守一返回之时，脸色铁青，手中攥着一部泛黄古书，坐在篝火旁。
陈平安问道：“怎么了？”
林守一咬牙切齿道：“一群斯文败类！这些出身黄庭国士族的读书，在小庙内聚会酗酒也就罢了，竟然还做出那等无礼行径！厚颜无耻，斯文扫地！如果换成我是青娘娘，早就将这群恶心的家伙打出山去了！”
陈平安问道：“不管发生了什么，青娘娘她自己是不是什么都没有做？”
林守一点了点。
陈平安说道：“那你就
乡随俗。”
林守一抬起，有些疑惑不解。但当他看到那张微黑的熟悉脸庞时，没来由地心静了下来，叹了
气，轻声道：“我明白了。”
一旦露宿荒郊野岭，守夜一事必不可缺。在红烛镇枕驿之前，是陈平安守前夜，朱河身为五境武夫，体魄雄健，更能熬夜，便负责守后夜。如今朱河离去，就变成了林守一守前夜，陈平安守后夜，尽量让篝火不熄，防止意外发生。
瓷器烧窑，盯着窑火是比天还大的事，陈平安做了那么多年窑工学徒，虽然被姚老视为天赋不行，不愿传授压箱底的烧瓷手艺，可对于比拼耐心毅力的守夜，他实在是太占优势了。且还能趁守夜的工夫，练习《撼山谱》走桩立桩，偶尔还能编织
鞋，或是掏出小巧的斩龙台，帮李宝瓶磨砺那把狭刀祥符。
随着剑炉立桩的渐佳境，尤其是体内那条气机火龙最终选定了两座气府作为栖息之地，每当陈平安双指掐诀如剑炉之际，心随着一次次呼吸吐纳缓缓沉浸，整个就会陷一种半睡半醒的玄妙境地。虽然今年春寒延续极长，暑气迟迟不来，可陈平安每次守后半夜，哪怕篝火不小心熄灭，依旧不会感到什么湿气寒意。每次收起剑炉，起身以走桩舒展筋骨，整副身躯暖洋洋的，白天赶路不见丝毫疲态。
今夜陈平安继续盘腿坐在篝火旁，勤练剑炉，体内那
气息很快就沿着丹田处的气府，像是逆流而上的鲤鱼，一点点奔向龙门。然后在剑气离去的那座窍
稍作停留，如羁旅之在驿站旅舍下榻休憩，又如登山之在半腰换气，之后就会一鼓作气，继续冲刺，绕至后颈，最后直冲眉心。
陈平安睁开眼后，吐出一浊气，站起身，轻轻蹦跳了几下，快速转望去，看到于禄走下马车，缓缓走来，怀里捧着一些谈不上如何
燥的树枝，蹲在篝火旁，学着陈平安搭建“火炉”，小心翼翼添加着柴火，火势很快就大起来。
于禄伸手靠近火堆，轻轻搓着手，转笑道：“陈平安，我以后能参与守夜吗？你要修行这拳法立桩，最好不要分心。我身体其实还可以，相信你也看出来了，所以你如果愿意相信我的话，可以把天亮前的两个时辰给我。”
陈平安摇道：“于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暂时还不需要你来守夜。”
于禄知道陈平安的言下之意，是还不放心把所有的安危系挂在他身上。他没有恼羞成怒，点道：“有需要的时候，可以吩咐我，我也想为大家做点什么，否则心里过意不去。”
陈平安看着那张火光映照下的脸庞，棱角分明，眼明亮，能够让清晰感受到他的善意。陈平安笑道：“好的。”
于禄随道：“按照时间，如今算是已经夏了，不过这气候却还是暮春的样子。”
陈平安附和道：“今年是有些怪。”
于禄闲聊几句后便起身告辞，陈平安目送他离去。
按照林守一私下的说法，于禄下棋，看似杀力不大，从无来之笔，实则比起大开大合、血溅四方的谢谢，更厉害。
陈平安早就发现，于禄做事极为细心，滴水不漏。林守一也说，于禄做事，简直比最老到熟练的衙署老胥吏还要来得稳当。
陈平安对此
有体会。比如，只是看陈平安编过一两次鞋，于禄很快就能自己编了，还编得有模有样。又比如，每当陈平安钓鱼的时候，于禄就会站在一旁，默默看着陈平安在什么时辰、什么水段下钩，如何抛竿如何起竿，钓着了大鱼又该如何遛鱼，如何在大鱼第一次见光的时候小心摆脱钩，等等。之后有一次，陈平安有事要去忙别的，于禄就问能否让他试试看。从陈平安手里接过鱼竿后，从未有垂钓经验的于禄，鱼获竟然还不错。
对于这一切，陈平安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觉得这个连姓名都不知真假的高大少年如果是个好，一定会很好；万一是坏，那实在无法想象。
一夜无事。
除了陈平安身边渐小的篝火，远处车厢内，早早点燃起一盏灯火，亮了一宿，不知崔东山在翻看什么书籍，如此迷。
天蒙蒙亮，陈平安开始屏气凝，来到这座横山半腰的视野最开阔处，伴随着旭
东升，开始打拳。李宝瓶和林守一陆续加其中，唯独没个定
的李槐打了一会儿就跑开了，于禄和谢谢对此见怪不怪。崔东山掀起帘子，站在马车上，看着他们一板一眼地打拳，开始的时候会嗤之以鼻，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位少年国师却越来越专注。
一行吃过了早餐，开始沿着山路往山顶走去，路过那座载地方县志的青娘娘庙。庙里那棵与小庙相依为命的老柏，若是只看绿荫大小，不谈机缘浅，已经能够媲美骊珠
天的那棵槐树。
林守一本以为陈平安会继续赶路，但是没想到陈平安去庙里看了看，然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