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忧,到
来万事休,天凉好个秋呀好个秋!”
陈平安默默跟在马车后
,不断重复《撼山谱》的六步走桩。
走桩立桩两事,他早已烂熟于心。
大半夜的,崔东山一直胡言
语,儒家经典也读,诗词歌赋也念,五花八门,嘴
就没有闲着,最后连“我有一
老毛驴,从来也不骑”也给念叨上了。听到这里,坚持了将近一个时辰的陈平安吐出一
浊气,停下走桩,出声道:“我上车休息会儿。”
上了车,将背篓放在车厢,陈平安这才发现角落放着堆积成小山的瓶瓶罐罐,只是光线昏暗,看不清为何物。驾车的崔东山笑道:“有几坛子好酒,有道家炼气、疗伤的丹药,连胭脂水
都有,这个高煊也是够好玩的。说实话,不谈敌我阵营,同样是皇子,高煊比你朋友宋集薪的亲弟弟,也就是我曾经的弟子,要更……礼贤下士。”
陈平安侧身坐在崔东山身后,双腿挂在外边,摇
道:“宋集薪从来就不是我的朋友。”
崔东山拆台道:“那他可就要伤心喽。在离开泥瓶巷之前,齐静春送给他六本书,其中有三本杂书,分别是术算《
微》、棋谱《桃李》、散文集《山海策》。另外三本是齐静春挑选出来的蒙学书籍《礼乐》《观止》《小学》。宋集薪大概为了求一个心安,走的时候在屋子里的桌上留下了后面三本书,本意是送给你,但
心复杂就在于,他其实心知肚明,哪怕你拿到了丢在你家院子里的房门钥匙,也绝对不会私自拿走书籍,但这却不耽误他宋集薪良心上过去一个小坎。先生,这个家伙是不是很聪明?”
崔东山说了一大通不为
知的秘密,但是有一件事他没说出
:他的猜测,其实是齐静春早早料定的——宋集薪会瞧不上那三本蒙学书籍,会选择留下来送给陈平安。
下棋、布局、算心这类事,崔东山以前自认远胜齐静春,如今回
再看,当然是大错特错。
陈平安低声道:“宋集薪一直很聪明。”
崔东山好问道:“你跟他关系那么僵,是因为他骗你违背誓言?”
陈平安不说话。
崔东山笑道:“别怪我多嘴,也不是故意要为宋集薪开脱,我只跟你说个事实,不论对错,宋集薪在这件事上,是有其根源的。其实道理很简单,宋集薪吃得好穿得好住得好,样样都比你强,后来还有了个婢
伺候起居,读书、下棋、书法样样
通。但是越是这样,他的某个心结就会越大。”
陈平安终于开
:“当时他被误会成是窑务督造官的私生子,从小就被街坊邻居戳脊梁骨,很多
背后骂得很难听。”
崔东山点
道:“所以啊,宋集薪每天看着你这么个家伙,就会想:‘凭什么你陈平安这么个差点饿死的穷酸泥腿子都能有爹娘,而我宋集薪却没有?甚至连娘亲的姓氏名字都不知道?’”崔东山晃了晃脑袋,“最让宋集薪受不了的一件事,是你身世如此凄惨,却活得比他还要快活,吃饱了倒
大睡,睡饱了起床做事,这简直让他抓心挠肝,浑身不痛快。所以啊,他不痛快,就想着要你也不痛快。他知道你最在乎什么,就要你失去什么。”
陈平安记起那个泥瓶巷的大雨夜,那是他第一次想杀
,当时宋集薪差点就被他掐死。跟着他一起从窑厂偷跑出来的刘羡阳可能躲在远处不小心看到了那一幕场景,所以之后一个月,刘羡阳都没怎么敢跟他说话,让陈平安郁闷了很久。
崔东山自顾自感慨道:“有些孩子的心
牵扯出来的事
,既可怕可笑,又可恨可怜。因为不是只有孩子才有孩子心
,许多位高权重的大
物一样会在某些大事
上幼稚得不可理喻。”
陈平安双手摆出剑炉桩,并未练习,纯粹是自然而然为之,脸色平静道:“这件事
,我当然恨死了宋集薪,但是真正让我不喜欢他的事
,不是这个。”
崔东山大,忍不住转
问道:“怎么说?”
陈平安缓缓道:“刘羡阳差点被打死那次,宋集薪竟然会蹲在墙
上煽风点火,恨不得刘羡阳被
活活打死,这样的
,很……可怕。”
崔东山默然。
陈平安抬起
望向远方:“我们老家有句方言,叫‘看挑担的不累’,我觉得这没什么。但如果仅因为觉得好玩就坏到往别
的担子上加石
,这种
,怎么做朋友?”
崔东山打趣道:“宋集薪又没往你肩膀的担子上加石
,事实上,可能宋集薪内心
处很希望跟你成为朋友的,因为他足够聪明,无比清楚应该跟什么
做朋友。比如他打心眼里瞧不起不如自己聪明的赵繇,可一样会拉关系套近乎。”
陈平安摇
道:“我不喜欢这样的
。”
崔东山没来由地说了一句真心话:“你这样的
,以后也会有很多
不喜欢。”
陈平安笑道:“我要那么多
喜欢我
什么,一
吃饱全家不饿的,我又不图别
什么。”
崔东山转身朝陈平安伸出大拇指:“先生您这叫壁立千仞,无欲则刚!学生我佩服,佩服!”
陈平安轻声道:“我知道你套我话,是想探究一些我不知道的东西。不过没关系,说了这些,我心里好受多了。”
崔东山嘿嘿笑道:“先生您是大智若愚,学生我是大愚若智,咱俩相互切磋学问,以后联手,一定无敌于天下。”
陈平安突然问道:“你认识阿良吧?老毛驴那段,阿良以前就哼唱过。”
崔东山脸色微变,“嗯”了一声:“很早就认识了,比齐静春认识得还要早一些,比马瞻、茅小冬之流就更早了。我陪老
子喝闷酒的时候,他们指不定还在哪儿玩泥
呢。”
月明星稀,清风拂面。眉心有痣的白衣少年那张俊美无瑕的脸庞上泛起淡淡的愁绪,苦笑道:“我离开家乡后,也是像你们这般远游求学,只是比你走得要远太多了。由于心高气傲,终于狠狠丢了次脸,最后一气之下,拜在了老
子门下。当时老
子名声不显,学问也有被视为异端的苗
,所以我是他的第一个弟子。”
“后来,姓左的、齐静春,这些
陆陆续续进
老
子门下。他的
室弟子其实不多,因为他是个事无巨细都想要说清楚的
。简简单单一个道理,三言两语能够讲解清楚的,他能说上一整天,实在没有
力收取太多贴身跟随的弟子。记名弟子相对多一些,至于不惜自称文圣门下走狗的那些,可就浩浩
如过江之鲫了。”
“而阿良呢,又比我更早认识老
子。一开始阿良是上门要打老
子的。老
子是谁啊,那张嘴皮子厉害得很。每一甲子一届的儒释道三教辩论知道吧?天底下最凶险的事
,没有之一!有多少佛子道胎因此堕
旁门左道,沦为各自道统内的可怜异端,之前之风光,之后之凄惨,惨绝
寰。我叛出师门之前,信心满满地提出自己的那个见解,何尝不是想要帮着……不说这个,好汉不提当年勇。事实上,也就老
子一个
在历史上接连参加了两次辩论,关键是都还给他吵赢了。算了算了,你暂时不需要知道这个。反正那会儿的老
子,啧啧,说是天底下独一份都不为过,那种被誉为‘一家之学,明月当空’的绝世风采,不是读书
是绝对无法领略的。要不然,你以为老
子凭那可怜兮兮的秀才功名就能够给
请进文庙供着,还一个劲往前往上挪位置?老
子所在的那个小国后来都快恨不得把他封为‘状元祖宗’了,他偏不要,可劲憋着坏呢。你以为?总之,老
子一来二去,就把阿良给说迷糊了,两个仇家反而成了最好的酒友。老
子的地位越来越高,阿良的修为也越来越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