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变成了心安理得，没觉得她如何小姐脾气，就是没啥笑脸罢了。
阮秀很想跟往常一样忍住不说话，可今天如何都忍不住了，望向她们，冷声道：“你们去铺子白买东西就算了，我可以不告诉陈平安，帮你们算在我自己的账上，可你们怎么还来陈平安家里闹？”
“哎哟，我的秀秀姑娘，你是不晓得我们跟小平安的关系。我们几个
道
家，年轻的时候跟他娘亲关系可好啦，所以小平安爹娘走了之后，不说其他，光是两场葬礼，我们谁不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后来小平安孤零零一个，如果不是我们这些好心的街坊邻居帮衬着，那么点大的孩子，早就饿死了，哪里有今天大富大贵的光景哟……”
“就是就是，小平安见着我，还得喊一声二婶哩，当年在我家蹭饭，我可是大鱼大
舍不得自己吃，舍不得自己娃儿吃，都要夹到小平安碗里去的。这份恩
是不值钱，可如今小平安发达了，不但有了两间那么大的铺子，听说连山
都有好几座，总不能过河拆桥吧？不能不念着我们这些婶啊姨啊的好吧？那得多没良心才做得出来……”
“秀秀姑娘，我们知道你是大户家出身，对你也是客客气气的，你不能否认吧？但是秀秀姑娘你真是不知道我们穷苦家的难处，娃儿要上学塾，龙窑那边又不景气，苦啊。再说了，我们又不是跟小平安要几千几万两银子，这不新年了，给娃儿们向小平安这个当哥哥的讨要几十两银子的压岁钱，秀秀姑娘，你摸着良心说，这不过分吧？”
阮秀脸色冷淡，直接撂下一句：“我觉得很过分。”
叽叽喳喳的小巷子，气氛顿时无比尴尬。
一个一拍大腿：“秀秀姑娘，话可不能这么说啊，小平安上次离开小镇后，秀秀姑娘是托给咱们送了些谢礼，我们也不昧着良心说话，对，是多少收了些东西，可那些玩意儿换不了铜钱啊。贫苦家过
子，没钱买米，揭不开锅，怎么活啊？我们这些大也就算了，可孩子还这么小，秀秀姑娘，你瞅瞅，我儿子这胳膊细的，一点不比小平安当年好啊，你怎么忍心？”
阮秀板着脸点道：“我忍心的。”
们一个个呆若木
。其中一个回过，轻声道：“咱们不跟她聊，就找陈平安，他要是好意思抠抠搜搜，我们就戳他的脊梁骨，看他还要不要名声了。”
其余两个点点，这个法子肯定可行。一眉飞色舞，压低嗓音笑道：“陈平安最怕别说他爹娘的不好了，这个最管用。”
“滚！”阮秀伸出一根手指，指向泥瓶巷一端，面无表道，“要不然我就打死你们。”
阮秀身后传来一个苍老嗓音：“打死她们做什么，不嫌脏手啊？”
们原本第一次见着发火的秀秀姑娘，有些惊吓，当她们看到那个老露面之后，便松了
气。毕竟是个小镇百姓都熟悉的面孔，多少年过去了，家家户户无论贵贱，可都需要跟老打
道，或者说跟老所在的杨家药铺打道，毕竟就算是阎王爷要收，也得先问过杨家药铺的郎中们答应不答应。就是收钱狠了些，让不喜。
阮秀转看了眼老，不说话。
杨老大大抽着旱烟，看着那些个长舌。心肠歹毒她们倒算不上，可要说良善之辈，那真是八竿子打不着。陈平安年幼落难，没了双亲，差点活不下去那会儿，出手帮忙的街坊邻里确实不少，毕竟陈平安的爹娘为厚道，心都是长的。比如顾璨的娘亲，还有如今已经去世的几个老，就都经常拉着陈平安去自家吃饭，饭菜不好，天寒地冻就送些旧衣衫，缝缝补补的，可好歹能帮着实实在在续命。
只是世事有嚼的地方就在于此，真心帮了大忙的，事后都没想着收取回报，看到少年出息了，只是由衷有些高兴，愿意跟自家晚辈念叨几句好有好报，说：“看吧，老天爷是开眼的。这不，那对年轻夫的儿子，如今所有福报就都落在儿子身上了。”连带着他们对生活都有了些盼和希望，想着自家以后也能有这般好运气。
反而是当初没怎么出钱出力的，估计还没少说风凉话，在少年发迹之后，那真是拼了命地狮子大开，个个把自己当作救苦救难的菩萨。比如眼前三，就经常去骑龙巷白拿白吃，还拖家带一起去。阮秀忍着，不愿意陈平安被说闲话，又不愿意铺子生意在账面上做差了，只好拿出自己的家底银子来填上窟窿，数目虽不算太大，可差不多一年下来，也得有四五百两银子。这笔钱，搁在泥瓶巷、杏花巷这种一年到都摸不着几粒碎银的市井底层住的穷苦地方，就真不小了。
杨老望向其中一个没有带子
来的，开道：“去跟你那个在县衙当差的汉子说一声，再让他跟背后的说一句，在做天在看，恶心的事要适可而止，小心以后生儿子没
眼，真成了祸事，谁都兜不住。”
那个有些心虚：“杨老，你在说啥呢，我怎么听不懂？”
“听不懂拉倒。”杨老吐出一雾蒙蒙的烟圈，“那我就说句你们都听得懂的。以后你们去我铺子抓药，费用一律加倍。遇上个要死的大病，我铺子的郎中直接不上你们三家的大门，你们直接准备棺材好了。”
们顿时愕然。
杨老瞥了眼一个怯生生站在他娘亲身旁，眉眼清秀、根骨硬朗的孩子，摇叹息道：“可惜了，让你娘的一百两银子硬生生断了长生路。以后无法在西边大山里立足，离了家乡颠沛流离的时候，多想想我今天说的这句话。”
杨老径直离去：“秀秀姑娘，接下来如果她们还不滚，那就真可以打死她们了，合合理合规矩，谁都挑不出毛病。打死之后，不用收尸，只需要记得丢出泥瓶巷。脏手之后，去龙须河洗洗就是了。”
阮秀先前对杨老的观感谈不上多好，总觉得云遮雾绕看不真切，所以还有些忌惮，但是现在好感骤增，笑道：“下次我跟陈平安一起去铺子拜年。”
杨老“嗯”了一声，点点，没拒绝。他一想到李二家那个泼辣媳，再回看看这样通达理的小姑娘，心就有些复杂，好坏参半。这个小镇，恐怕也就那个缺心眼的愚昧有本事也有胆子跟他满嘴
粪了，关键是他还骂不过她。有次被堵着门骂惨了，实在忍不住，让李二好好管管自己媳的那张
嘴，结果李二憋了半天，回答了一些让他愈发火冒三丈的混账话：“师父你要是真气不过，就揍我一顿好了，记得别打脸，要不然回到家给我媳瞧见，她又得来骂你。”如果不是看在李二家丫的分上，杨老真想一
掌把那拍成泥。
巷子里三个不敢再待下去，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出了巷子还起了内讧，各自怪罪对方起来，骂骂咧咧，推推搡搡。那个被杨老单独拎出来说的孩子，在娘亲跟对骂的时候，始终脸色沉静。孩子转望向狭窄
的巷弄，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说不上来原因，像是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比如烧菜少了盐，樵夫上山丢了柴刀。
阮秀在们灰溜溜离开后，发现陈平安家的两尊彩绘门不知为何失去了那一点真灵。这很怪，哪怕是集市上贩卖兜售的普通纸张门，只要所绘门并未消逝于光
长河，金身犹在，香火犹存，那么就都会蕴含着一点灵气，只是这点灵气很快就会被风吹雨打散去，抵御不了太多的邪风煞气，所以每逢新年就需要更换崭新门，不单单是新春佳节平添喜气这么简单。但是阮秀眼中这两幅门绘画的文武圣贤，是大骊王朝袁、曹两大上柱国姓氏的缔造者，如今在大骊更是门庭兴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