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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宅子若是自个儿住，只要自个儿不怕，多些流言倒没啥。
可若是要开门做生意，那就得先把戏演好了。
这出家
修的是俗世之外的道，却
谙凡尘之内的理。
含钏恭敬地为扶若大师斟了满满一盏茶。
扶若抬
看了看含钏，眯了眯眼，老了，眼睛难免不复年少时那般清明，浑浊之下却藏了几分
光，扶若让含钏伸出手来，虚扶一把掂了掂，再看含钏的眼便多了几分玩味，“小施主，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眼挑却鼻正，手骨匀称，兼之耳厚手背高，处处都是大富大贵之相。”
含钏拱手笑谢。
白爷爷听到夸自家崽儿要大富大贵，与有荣焉，嘚瑟起来，“您别说，大富大贵咱从来不想。只是，咱这姑娘摆摊儿都能挣大钱，跟我掰扯什么力、力和时间成本...我是老了不明白这些个东西，可就看着
有进账！您看，这才多少子，就盘了个这样好的宅子做生意！”
白爷爷得意得胡子一翘一翘的。
扶若大师也跟着笑了起来，再看了含钏一眼，没把话儿点透。
大富大贵。
富不难得。
士农工商，最富的当然是巨贾。
难得的是那个贵字。
勋贵勋贵，这门槛，可不是一个生意能跨得过去的。
扶若大师揪了揪长白须，下午将做法事的阵势搞得更大。
一天的辰光很快就过了，二进的里屋收拾得差不多了，外间的法事围观的越发地多起来，街坊邻居指指点点地议论纷纷，也都知道这宅子换了主儿，只是不知道这新主要在这宅子里
啥。
含钏将一行送到门
，白爷爷习惯拍了拍含钏的脑顶门儿，示意她别送了，塞了一个沉甸甸的兜子给含钏，“一个在外，凡事多留个心眼，该花钱的地方不要舍不得，不该花钱的地方不要胡
花。为做事重的是一个信字，无信而不立，你要做吃食生意就一定要记得这一点——嘴在的正中央，
之事是生等大事，食料不能假、不能坏、不能短斤少两，你的每一顿饭，都有可能是食客生命中最要紧的那顿饭。”
没啥华丽辞藻，也不是啥大道理。
白爷爷或许不懂生意经，可懂做。
含钏点点，把兜子推回，语声略带哽咽，“您自个儿收着，您年岁大了，四喜还没独当一面呢，您用银子的地方比钏儿多。”
白爷爷胡子一翘，铁扇般的
掌挥到含钏后脑勺，“胡说啥！年岁大什么大！还颠得动铁锅、铁铲呢！”
老儿贼在意自己年纪。
含钏歪着摸了摸后脑勺熟悉的那个包，扯开嘴角笑了笑，“...您一定要注意长乐宫的吃食，凡事以稳妥为主，宁平不求，淑妃娘娘这一胎平平安安地产下来，您就退了吧！宫里的事儿太复杂了，您别...”
白爷爷挥挥手，懒得听含钏唠叨，让小丫别管他的事儿，带着四喜就出了门。
含钏看着白爷爷佝偻的身影，忍着没哭，回了正屋一打开，一兜子白花花的银钱，能有个二三十两。
含钏手背抹了泪，把银子放进木匣子里，又拿了铜锁把木匣子死死锁住，拿着铁锹在那棵柿子树下挖了个小坑，把木匣子埋了进去。
无论她是富是穷，这银子是白爷爷的养老钱，她一点儿也不能动。
回了屋子，含钏再细细理了理如今手上的家当，把房子的地契锁死在床柜子里，看着零零星星铺在桌上的六七两碎银子，含钏愁得眉快成了川字儿，数了三遍，不禁哀嚎一声扑倒在桌上。
数一千遍，也只有六七两啊！
小小的宅子，大大的烦恼。
钱啊钱！
钱可真是个坏东西！
没钱的时候想要钱，有钱的时候想要更多钱！
无远虑，必有近忧啊！
如今没
命之忧了，倒愁起穿衣吃饭了！
在梦里，她咋从来没为钱愁过呀？
那时候她愁啥来着？
噢！
愁安哥儿不认她，愁张氏挤兑她，愁这四四方方的天困住了她的眼睛和心。
含钏把脸埋在桌上，恶狠狠地想。
早知如今愁银子，当初在宫里就应当学那起子
使太监，或是学浣衣局的钟嬷嬷，一壶热水两文钱！
钟嬷嬷如今出了宫，一定过得特别好吧！
手上银子白花花，买宅子置地产，从此走上生巅峰！
第五十七章 鲈鱼
想当初，她也是膳房里响当当的帮厨使呀！
随手倒卖点好食材，或是在使太监中做生意，明码标价，一碗粥几钱、一个酥饼几钱、一个素挂面几钱...这样做个几年的熟生意，她岂不是能赚个盆满钵满！？
啊！
悔不当初！
悔不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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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悔，这种
绪，在含钏这儿持续不了多久。
太阳照常升起，含钏起了个大早，挎上竹篮筐子，推开门往东郊集市去。
早摊儿的朝食生意是顾不上了，如今当务之急是如何将食肆盘活。
昨儿个一夜，含钏都在做怪梦。
倒不是凶宅的锅——含钏梦见一排白花花的、和一般高的银子张着个血盆大，在她身后紧追不舍，一边追一边叫嚣，“快赚钱！快赚钱！快赚钱！”
实在是太诡异了。
这梦的初衷，也不知是源自于她对银钱的焦虑，还是对赚钱的执念。
总之一晚上，睡得心惊胆战的。
含钏一边走，一边在早摊儿上买了一杯浓酽的热茶，灌下去后整个许多。
晨间的东郊集市攒动，多是酒肆食肆的大采购在此处定食材，这些个成了气候的食肆一张便财大气粗。
“明儿个给某两猪！”
哎哟喂，以为计量单位定食材，可真是想都不敢想的。
“定一百只红嘴白鸭。”
一百只...莫不是只做蹼，不要吃
？
“劳您帮某留意留意两百尾鲫鱼，冬鲫夏鲤，要红腴靑颅，朱尾碧鳞的
庭之鲋。”
看不出来这大采购是个文绉绉的读书，还知南朝宋皇帝吃庭鲋的典故。
只可惜卖鱼的老大爷听不懂，穿着水靴，眉一皱，“啊？什么鲈？什么猪？”渔网往招牌上一敲，扯着嗓门，“您仔细看！卖鱼的！不卖猪！鲈鱼过了时节了！现今的鲈鱼瘦不好吃，您明儿个秋天再来瞅！”
含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是了。
冬天的鲈鱼瘦得很，天气变冷，小鱼虾米都钻进了淤泥里不出来，鲈鱼越来越难吃饱，故而鱼皮下是很柴很柴的。
传统的清蒸做法完全
露了冬天鲈鱼，柴火妞儿的感。
若是浸泡油脂后，裹上蛋
、淀
、椒盐，在油锅里炸两遍，这才稍微好吃一点儿。
集市挺有趣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