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知道世道艰辛，怨不得当下那些丢光了祖宗脸面的陈氏子弟，可毕竟是同一个姓氏，他实在是积郁难消，只得打开酒壶，又犹豫不决，一番天
战之后，四处张望一番，这才做贼似的，鬼鬼祟祟小小喝了
酒，嘀咕道：“若是在南婆娑洲，只要是有据可查的陈氏后裔，便是再落魄不堪，也不会沦落到给做牛做马的境地，这丢的可是醇儒陈氏的脸皮。”说到这里，莫名其妙给了自己一耳光，“老不要脸的东西，又管不住嘴，说好不喝了还喝！”他打过了耳光，嘿嘿笑着，
脆
罐子摔，又喝了两，只不过又给自己甩了两记不痛不痒的耳光。
喝过了两大从美
手中买来的醇酒，陈真容总算心满意足，径直走
铁匠铺子，大声嚷嚷着阮邛的名字。
很快，阮邛就从一座剑炉后走出，摘掉腰间的牛皮裙子，随手丢给身后的长眉少年。
陈真容一见到这位出身风雪庙的兵家圣，就开始砸场子：“阮邛，你不如齐静春哇，真的远远不如齐静春……”
阮邛对此不以为意，似是早已习以为常，竟是连一声招呼都不跟陈真容打，依旧沉默寡言，倒是他身后那个长眉少年皱起了眉
，只隐忍不发。
阮邛在前边带路，陈真容跟他并肩前行，还不愿意放过阮邛的耳朵，像个市井婆姨那般碎碎念叨。这次他用上了南婆娑洲的正统雅言，别有风韵：“阮邛，你瞧瞧齐静春，所在文脉如此被我们针对，却愿意以德报怨，帮忙看顾那棵楷树。换成是我，就先让陈对那丫见着了坟树木，回再一脚踩烂，让我们空欢喜一场，岂不痛快？只可惜齐静春是正君子，不做这种事。所以某去找咱们老祖宗讲道理的时候，哪怕他偷走了老祖肩上的一
，老祖仍是不愿撕脸皮，由着他‘借用’百年。你再看看你，真不是我说你，意气消沉，道行修为寸步未进，到来收了小猫小狗两三只做开山弟子。就说这小长眉，靠着家族气数能有多少年的好光景？一百年，还是两百年？”
陈真容说到这里，朝那长眉少年展颜一笑。听得稀里糊涂的少年原本还有些恼火，嫌弃老不够尊敬自己师父，但是当老对他露出长辈的慈祥色，吃软不吃硬的谢家少年只得微微点，根本不知道这只老狐狸一肚子坏水，其实正说他坏话呢。
陈真容跟着阮邛来到一处屋檐下，那里并排放着几把苍翠欲滴的小竹椅。
三坐下后，陈真容冷哼道：“少了拇指的小丫，蠢笨得一塌糊涂，当真是你的同道中？最后那个更是可笑，一个野猪
，偏偏幻化成了一个英俊的年轻公子哥。哈哈，阮邛啊阮邛，老子都快要被你笑掉大牙了，你不觉得丢，我都替你丢！”
阮邛终于开说话：“说完了没有？说完了就请你喝酒。”他让长眉少年起身去拿酒来。
“请我喝酒？这个可以啊，又不是自己想喝，我只是乡随俗，客随主便，是你这圣的待客之道，这种酒，喝得，大大的喝得！”陈真容坐在竹椅上，扭转向阮邛，“但是喝酒归喝酒，收徒归收徒，既然你离开了风雪庙那座小山，终于要开山立派，如今山已有，就该商议开山大弟子的事
了。实在不行，老子给你找三个徒弟，换了，全换了！哪怕只是在我南婆娑洲一洲陈氏子弟当中筛选，都保证比你当下三个记名弟子要强。”
阮邛不为所动：“我收弟子，不看天赋，不重根骨，只选心
。”
陈真容气愤道：“就知道是这么个混账措辞，你阮邛就是块茅坑里的臭石。”
阮邛天荒笑道：“那你陈真容还跟我做朋友？”
先前阮邛能够以兵家身份接替儒家齐静春掌管骊珠
天，固然跟阮邛的境界很高有关，但是醇儒陈氏在幕后其实出力不小，阮邛对此从不否认什么。
“老子乐意，你管得着吗你？！”陈真容气呼呼转过身，叫嚷道，“酒呢，说好的待客酒怎么还不来？那小子怎么回事，是不是成心气我……”
阮邛看着咋咋呼呼的老友，笑问道：“怎么，到了龙泉郡，见着了小镇两支陈氏子孙的境遇，心里不痛快？不是我说你，跟你和醇儒陈氏都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你气什么？”
“不提这个，窝火。”陈真容叹了气，斜眼瞥了一下阮邛，“你呢？为了秀秀，本想着躲清净，现在可好，这里反而成了一块是非之地。你还好吧？”
阮邛摇道：“无妨，错有错招。”
陈真容嗤笑道：“骨硬可以，可千万别嘴硬。”
阮邛轻声道：“如果有麻烦，我肯定不跟你客气。”
陈真容眼角余光瞥见从远处走来的青衣少
，以及她身边的长眉少年——他俩一起送酒来了——立即眉开眼笑，朝少挥舞手臂：“秀秀，来来来……唉，怎么转走了啊？别走啊，秀秀，有没有心仪的男子啊？没有的话，我来帮你找，别在东宝瓶洲这么个
大地方挑男，鸟不拉屎的蛮夷之地，能有啥好男？风雪庙魏晋和大骊宋长镜倒是还不错，可到底年纪大了点，所以说，要找就在我们南婆娑洲找……唉，秀秀走远了啊。”他垂丧气，好在有长眉少年送来的两壶酒，一壶放在脚边，一壶打开，仰咕咚咕咚牛饮起来。
阮邛接过了酒壶，却没有品尝的打算：“你们醇儒陈氏找来找去，还不是只找了个曹峻？如果我没有记错，他都已经百岁出了吧？”
陈真容急眼道：“曹峻咋了，我看就挺好，如果不是早年遭陷害，不比魏晋差，历史上大器晚成的大剑仙可不止一两个。唉，要怪就怪他那个老祖宗曹曦，本事不够大，换成是我们陈氏子弟，有此天赋资质，看谁敢使绊子？”
阮邛不说话。他对曹峻的印象极差。
陈真容唏嘘道：“我就了怪了，同样一个姓氏，小镇这边的怎么就混得这么惨。那么那些气运都跑哪里去了？这一两千年里，有姓陈的在东宝瓶洲或是别洲飞黄腾达吗？”
阮邛想了想：“好像没有。”
陈真容突然一想：“这样就对了。但是以防万一……”
阮邛如临大敌，近乎斥责道：“你陈真容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市侩了？！”
陈真容伸出一只手掌，原来五指一直在颤抖不停：“画不了真龙啦，只能画些软趴趴的四脚蛇，还真容，我看以后改名假容才对。”他喝了酒，无奈道，“这件事，若是以前，我说话还能有点用，现在不行了。”
阮邛怒道：“堂堂醇儒陈氏……”
陈真容打断阮邛的言语：“哪个家族不是泥沙俱下，儒家道统之内，不还有圣、君子、贤，这不还有个高低之分？更何况这件事没你想的那么龌龊。”
阮邛默然，心沉重，如大山压在心。
力有穷尽之时，圣亦是。
虽然不需要走亲戚，可大过年的，一直待在冷冷清清的落魄山上，总归不是个事儿，所以陈平安就带着两个小家伙走出大山，返回熙熙攘攘的小镇。那里已经热闹得不输黄庭国任何一座郡城，只是没了铁锁的铁锁井，没了老槐树的老街，没了齐先生的学塾，气再旺，年味儿再足，仍是让陈平安觉得有些失落。
临近小巷，青衣小童埋怨道：“老爷，如果这趟去泥瓶巷，路上还给我撞见凶恶煞，就是一拳能打死我的那种，不是我撂狠话，我以后可就真不再下山回老宅了！到时候不许怪我不讲义气啊。”
结果刚走到泥瓶巷的巷，陈平安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纤细婀娜，像一枝春风里的
柳条。她正双
